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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九龄
张九龄〔唐代〕

兰叶春葳蕤,桂华秋皎洁。

欣欣此生意,自尔为佳节。

谁知林栖者,闻风坐相悦。

草木有本心,何求美人折。幽人归独卧,滞虑洗孤清。

持此谢高鸟,因之传远情。

日夕怀空意,人谁感至精?

飞沉理自隔,何所慰吾诚?鱼游乐深池,鸟栖欲高枝。

嗟尔蜉蝣羽,薨薨亦何为。

有生岂不化,所感奚若斯。

神理日微灭,吾心安得知。

浩叹杨朱子,徒然泣路岐。孤鸿海上来,池潢不敢顾。

侧见双翠鸟,巢在三珠树。

矫矫珍木巅,得无金丸惧?

美服患人指,高明逼神恶?

今我游冥冥,弋者何所慕!吴越数千里,梦寐今夕见。

形骸非我亲,衾枕即乡县。

化蝶犹不识,川鱼安可羡。

海上有仙山,归期觉神变。西日下山隐,北风乘夕流。

燕雀感昏旦,檐楹呼匹俦。

鸿鹄虽自远,哀音非所求。

贵人弃疵贱,下士尝殷忧。

众情累外物,恕己忘内修。

感叹长如此,使我心悠悠。江南有丹橘,经冬犹绿林。

岂伊地气暖,自有岁寒心⑿。

可以荐嘉客⒀,奈何阻重深。

运命唯所遇,循环不可寻。

徒言树桃李,此木岂无阴。永日徒离忧,临风怀蹇修。

美人何处所,孤客空悠悠。

青鸟跂不至,朱鳖谁云浮。

夜分起踯躅,时逝曷淹留。抱影吟中夜,谁闻此叹息。

美人适异方,庭树含幽色。

白云愁不见,沧海飞无翼。

凤凰一朝来,竹花斯可食。汉上有游女,求思安可得。

袖中一札书,欲寄双飞翼。

冥冥愁不见,耿耿徒缄忆。

紫兰秀空蹊,皓露夺幽色。

馨香岁欲晚,感叹情何极。

白云在南山,日暮长太息。我有异乡忆,宛在云溶溶。

凭此目不觏,要之心所钟。

但欲附高鸟,安敢攀飞龙。

至精无感遇,悲惋填心胸。

归来扣寂寞,人愿天岂从?闭门迹群化,凭林结所思。

啸叹此寒木,畴昔乃芳蕤。

朝阳凤安在,日暮蝉独悲。

浩思极中夜,深嗟欲待谁。

所怀诚已矣,既往不可追。

鼎食非吾事,云仙尝我期。

胡越方杳杳,车马何迟迟。

天壤一何异,幽嘿卧帘帷。

韩愈
韩愈〔唐代〕

我思古人,伊郑之侨。以礼相国,人未安其教;游于乡之校,众口嚣嚣。或谓子产:“毁乡校则止。”曰:“何患焉?可以成美。夫岂多言,亦各其志:善也吾行,不善吾避;维善维否,我于此视。川不可防,言不可弭。下塞上聋,邦其倾矣。”既乡校不毁,而郑国以理。  在周之兴,养老乞言;及其已衰,谤者使监。成败之迹,昭哉可观。  维是子产,执政之式。维其不遇,化止一国。诚率此道,相天下君;交畅旁达,施及无垠,於虖!四海所以不理,有君无臣。谁其嗣之?我思古人!

韩愈
韩愈〔唐代〕

龙嘘气成云,云固弗灵于龙也。然龙乘是气,茫洋穷乎玄间,薄日月,伏光景,感震电,神变化,水下土,汩陵谷,云亦灵怪矣哉!  云,龙之所能使为灵也;若龙之灵,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。然龙弗得云,无以神其灵矣。失其所凭依,信不可欤 !  异哉!其所凭依,乃其所自为也。《易》曰:“云从龙。”既曰:龙,云从之矣。

韩愈
韩愈〔唐代〕

古之君子,其责己也重以周,其待人也轻以约。重以周,故不怠;轻以约,故人乐为善。  闻古之人有舜者,其为人也,仁义人也。求其所以为舜者,责于己曰:“彼,人也;予,人也。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舜者,就其如舜者。闻古之人有周公者,其为人也,多才与艺人也。求其所以为周公者,责于己曰:“彼,人也;予,人也。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周公者,就其如周公者。舜,大圣人也,后世无及焉;周公,大圣人也,后世无及焉。是人也,乃曰:“不如舜,不如周公,吾之病也。”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!其于人也,曰:“彼人也,能有是,是足为良人矣;能善是,是足为艺人矣。”取其一,不责其二;即其新,不究其旧: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。一善易修也,一艺易能也,其于人也,乃曰:“能有是,是亦足矣。”曰:“能善是,是亦足矣。”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?  今之君子则不然。其责人也详,其待己也廉。详,故人难于为善;廉,故自取也少。己未有善,曰:“我善是,是亦足矣。”己未有能,曰:“我能是,是亦足矣。”外以欺于人,内以欺于心,未少有得而止矣,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?  其于人也,曰:“彼虽能是,其人不足称也;彼虽善是,其用不足称也。”举其一,不计其十;究其旧,不图其新: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。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?  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,而以圣人望于人,吾未见其尊己也。  虽然,为是者,有本有原,怠与忌之谓也。怠者不能修,而忌者畏人修。吾尝试之矣,尝试语于众曰:“某良士,某良士。”其应者,必其人之与也;不然,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;不然,则其畏也。不若是,强者必怒于言,懦者必怒于色矣。又尝语于众曰:“某非良士,某非良士。”其不应者,必其人之与也,不然,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,不然,则其畏也。不若是,强者必说于言,懦者必说于色矣。  是故事修而谤兴,德高而毁来。呜呼!士之处此世,而望名誉之光,道德之行,难已!  将有作于上者,得吾说而存之,其国家可几而理欤!

柳宗元
柳宗元〔唐代〕

裴封叔之第,在光德里。有梓人款其门,愿佣隙宇而处焉。所职,寻、引、规、矩、绳、墨,家不居砻斫之器。问其能,曰:“吾善度材,视栋宇之制,高深圆方短长之宜,吾指使而群工役焉。舍我,众莫能就一宇。故食于官府,吾受禄三倍;作于私家,吾收其直太半焉。”他日,入其室,其床阙足而不能理,曰:“将求他工。”余甚笑之,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。

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,余往过焉。委群材,会群工,或执斧斤,或执刀锯,皆环立。向之梓人左持引,右执杖,而中处焉。量栋宇之任,视木之能举,挥其杖,曰“斧!”彼执斧者奔而右;顾而指曰:“锯!”彼执锯者趋而左。俄而,斤者斫,刀者削,皆视其色,俟其言,莫敢自断者。其不胜任者,怒而退之,亦莫敢愠焉。画宫于堵,盈尺而曲尽其制,计其毫厘而构大厦,无进退焉。既成,书于上栋曰:“某年、某月、某日、某建”。则其姓字也。凡执用之工不在列。余圜视大骇,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。

继而叹曰:彼将舍其手艺,专其心智,而能知体要者欤!吾闻劳心者役人,劳力者役于人。彼其劳心者欤!能者用而智者谋,彼其智者欤!是足为佐天子,相天下法矣。物莫近乎此也。彼为天下者本于人。其执役者为徒隶,为乡师、里胥;其上为下士;又其上为中士,为上士;又其上为大夫,为卿,为公。离而为六职,判而为百役。外薄四海,有方伯、连率。郡有守,邑有宰,皆有佐政;其下有胥吏,又其下皆有啬夫、版尹以就役焉,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。

彼佐天子相天下者,举而加焉,指而使焉,条其纲纪而盈缩焉,齐其法制而整顿焉;犹梓人之有规、矩、绳、墨以定制也。择天下之士,使称其职;居天下之人,使安其业。视都知野,视野知国,视国知天下,其远迩细大,可手据其图而究焉,犹梓人画宫于堵,而绩于成也。能者进而由之,使无所德;不能者退而休之,亦莫敢愠。不炫能,不矜名,不亲小劳,不侵众官,日与天下之英才,讨论其大经,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。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。

相道既得,万国既理,天下举首而望曰:「吾相之功也!」后之人循迹而慕曰:「彼相之才也!」士或谈殷、周之理者,曰:「伊、傅、周、召。」其百执事之勤劳,而不得纪焉;犹梓人自名其功,而执用者不列也。大哉相乎!通是道者,所谓相而已矣。其不知体要者反此;以恪勤为公,以簿书为尊,炫能矜名,亲小劳,侵众官,窃取六职、百役之事,听听于府庭,而遗其大者远者焉,所谓不通是道者也。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,规矩之方圆,寻引之短长,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,又不能备其工,以至败绩,用而无所成也,不亦谬欤!

或曰:「彼主为室者,傥或发其私智,牵制梓人之虑,夺其世守,而道谋是用。虽不能成功,岂其罪耶?亦在任之而已!」

余曰:「不然!夫绳墨诚陈,规矩诚设,高者不可抑而下也,狭者不可张而广也。由我则固,不由我则圮。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,则卷其术,默其智,悠尔而去。不屈吾道,是诚良梓人耳!其或嗜其货利,忍而不能舍也,丧其制量,屈而不能守也,栋桡屋坏,则曰:『非我罪也』!可乎哉?可乎哉?」

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,故书而藏之。梓人,盖古之审曲面势者,今谓之「都料匠」云。余所遇者,杨氏,潜其名。

刘禹锡
刘禹锡〔唐代〕

塞北梅花羌笛吹,淮南桂树小山词。

请君莫奏前朝曲,听唱新翻杨柳枝。南陌东城春早时,相逢何处不依依?

桃红李白皆夸好,须得垂杨相发挥。凤阙轻遮翡翠帏,龙池遥望麴尘丝。

御沟春水相晖映,狂杀长安少年儿。金谷园中莺乱飞,铜驼陌上好风吹。

城东桃李须臾尽,争似垂杨无限时?花萼楼前初种时,美人楼上斗腰支。

如今抛掷长街里,露叶如啼欲恨谁?炀帝行宫汴水滨,数株残柳不胜春。

晚来风起花如雪,飞入宫墙不见人。御陌青门拂地垂,千条金缕万条丝。

如今绾作同心结,将赠行人知不知?城外春风吹酒旗,行人挥袂日西时。

长安陌上无穷树,唯有垂杨绾别离。轻盈袅娜占年华,舞榭妆楼处处遮。

春尽絮飞留不得,随风好去落谁家?

李白
李白〔唐代〕

白龙改常服,偶被豫且制。

谁使尔为鱼,徒劳诉天帝。

作书报鲸鲵,勿恃风涛势。

涛落归泥沙,翻遭蝼蚁噬。

万乘慎出入,柏人以为识。

李延寿
李延寿〔唐代〕

人有负盐负薪者,同释重担息树阴。少时,且行,争一羊皮,各言藉背之物。久未果,遂讼于官。惠遣争者出,顾州纪纲曰:“以此羊皮可拷知主乎?”群下咸无答者。惠令人置羊皮席上,以杖击之,见少盐屑,曰:“得其实矣。”使争者视之,负薪者乃伏而就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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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世南
虞世南〔唐代〕

垂緌饮清露,流响出疏桐。

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。